7月21日,歐盟批準了一項全新的援助方案,用來幫助解決希臘的債務問題,同時說服債券持有人參與其中的部分方案,幾天之后,中國駐地中海國家大使不失時機地指出,由中國運營的希臘比雷埃弗斯港經營良好。中國駐希臘大使羅林泉在接受新華社采訪時樂觀地預測道,港口的貨物吞吐量將繼續穩步增長,2009年,該港口已租給總部在北京的國有企業中遠集團,作為與深陷債務危機的希臘政府之間的債券購進交易的一部分。
比雷埃弗斯港的表現說明“得益于國際化管理,即便在危機時刻,希臘公司也可以蓬勃發展,”他說道。隨著希臘期待已久的經濟改革逐漸展開,以及以3300億歐元(4727億美元)政府債務的形式低價甩賣國有資產,羅預計在重要行業將會出現各種機會,包括公用事業、交通運輸及綠色能源,并呼吁中國企業“開展研究及把握機會”。
希臘并不是受到中國投資者關注的唯一的歐洲國家。近幾個月來,溫家寶總理等政府官員不僅考察了英國、德國、法國等經濟強國,還考察了其他周邊國家,比如西班牙、葡萄牙及匈牙利。透過購買大筆政府債務,他們肯定了中國對其最大的貿易伙伴的大力支持,同時還借此等考察機會,宣布對該地區新老企業的數百萬歐元的投資協議。
歐盟領導者正在大力幫助27個歐盟成員國擺脫債務危機,有些領導者也開始積極拉攏中國。例如,西班牙首相何塞·路易斯·羅德里格斯·薩帕特羅(José Luis Rodríguez Zapatero)在今年春天訪問中國,當時西班牙的信用評級遭到下調,儲蓄銀行面臨重組,為此,西班牙首相希望能夠獲得更多的投資承諾,作為年初簽署的價值73億美元的合同的補充,該協議涵蓋了西班牙16個行業。
但是,當薩帕特羅一無所獲地回到馬德里之后發現,中國的慷慨大方和所謂的友誼都是有限制條件的。憑借全球最大的歐元和外匯儲備(超過3萬億美元),事實上,中國“有一個大問題,”沃頓商學院金融學教授弗蘭克林·艾倫(Franklin Allen)說道,“他們有動機去幫助歐洲度過難關,但是他們這么做是有風險的,”特別是在當為希臘、愛爾蘭、葡萄牙及西班牙倉促提供的援助計劃土崩瓦解,并且中國因持有大量該等國家的債務而受困的情況下。“作為投資方,3萬億美元的儲備可以購入大量債務。從長遠來講,他們可能會這么做;但是從短期來看,整件事告吹的可能性很大,從而導致兩敗俱傷的經濟衰退局面,”他說道。
不管中國是否在某種情況下成為陷入困境的歐洲經濟的“救世主”,當今的歐洲局勢正在改變布魯塞爾和中國之間的相互關系,有些專家說道,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ECFR)高級政策研究員帕雷羅·普萊斯納(Jonas Parello-Plesner)就是其中的專家之一,該組織是一個泛歐洲的智囊團。他指出,歐洲受到危機沖擊,目前急需資金,此種需求使得中國企業(包括許多國有企業)開始在境況不佳的行業及大型政府采購合同中采取“低價交易”,同時還充分利用成員國之間的關系,而且往往損害到這些成員國的集體利益。
尋求機會
和短短的幾年前不同,就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沖擊歐洲經濟之前,帕雷羅·普萊斯納和合著者發表了題為《爭奪歐洲》的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報告,這是一篇關于歐盟與中國的關系的文章。報告指出,在那時,歐盟和美國一樣,都在指責中國的傾銷行為以及在加入自由貿易的緩慢進展。布魯塞爾還對中國的人權記錄大肆批判,同時固執地拒絕解除向中國的武器禁運。
但是和美國不同,艾倫說道,“歐洲并沒有出現全面財政赤字,因此并沒有強烈的動機想獲得中國的資金。中國想從歐洲獲得回報,但是目前仍未達到目的”。歐盟承認,在世界貿易組織框架下,中國處在“市場經濟狀態”,這使得歐洲政府機構難以發起反傾銷訴訟。
此外,帕雷羅·普萊斯納指出,歐盟所希望的繼續尋求統一的中國政策也已擱淺。
五年前,歐洲對中國的直接投資屬于“重大新聞”,他說道,并指出當時歐盟向中國的外國直接投資總額為13億美元,而中國對歐盟的投資相對要少得多。到2009年,這個數額已增至50億美元,相比之下,中國向歐盟的外國直接投資為33.5億美元。但是如今,單單受經濟衰退和歐元危機的影響,每個歐盟國家都在以不同的角度觀察中國,表現出比以前較多的意愿來與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開展雙邊貿易,而這正是從他們發送和接收的外國直接投資開始的。
事實上,這種趨勢從一年前就開始了,包括浙江吉利控股集團以18億美元收購瑞典沃爾沃汽車公司,中國的并購活動開始從亞洲、拉丁美洲和非洲轉向歐洲,倫敦銀行Grisons Peak的分析師在最新公布的報告中指出。今年以來,中國企業發起的大宗歐洲收購對象包括,70億美元收購西班牙石油公司Repsol的巴西子公司;16.6億美元收購匈牙利化工公司Borsodchem、以及20億美元收購挪威硅企業Elkem。
這可能意味著,從短期到中期內,即便經濟危機蔓延至較大的經濟體,比如意大利,中國仍將從危機中獲益甚多,上海的中歐國際工商學院經濟學教授芮博瀾(Bala Ramasamy)說道。“隨著經濟困境開始尋求更為廉價的替代品,除了中國之外,還有誰能夠提供這些替代品?如果金融風暴蔓延至大國,債務問題的發展涉及國家的生產能力,中國實際是可以從中獲益的。當然,中國是當前危機中的真正贏家。”
但是歐洲人也一定會贏,卓邁咨詢集團創始人郭育芳反駁道,這是一家總部設在荷蘭的咨詢公司,為想要在歐洲擴張的中國企業提供咨詢服務,公司在中國也設有中心,幫助銷售歐洲不良資產。“我們可以幫助尋找歐洲企業資產的中國企業找到很好的交易,”他說道,“這對于歐洲公司也是有利的,這些公司在歐洲境內瀕臨倒閉,但是在中國可能會意外發現一塊很大的市場。”
然而,盡管歐盟成員國與中國之間關于人權及其他談判破局問題的熱議已經很大程度顯得不太重要,在關于中國對歐洲經濟圈的動機方面,仍然涌動著充滿戒心和懷疑態度的暗流。中國最近的投資是在幫助發揮自身的政治議程的作用嗎?各個地區的不同觀察人士問道。目前,中國和在拉丁美洲和非洲的許多發展中國家達成交易,以便取得大量新的天然資源供應,滿足國內不斷增長的經濟需求,顯然,歐洲企業現在也具有另一種同樣有價值的資源,這些資源也是中國需要的,那就是先進技術,這些引發了各種知識產權的問題。
“一條雙行道”?
這股暗流的確未在中國消失,艾倫說道,他指出,這也是為何他們旨在尋求低調的交易。“多數中國企業在試圖收購歐洲公司時面臨巨大阻力,”他補充道,“這與美國在防御方面的擔心不盡相同,但是收購整間公司的情況不是很多。中國企業可能偏愛收購德國或瑞典公司,主要因為這些公司擁有的技術,但是這很困難。他們面臨的是強大的政治阻力。”
郭稱他經常聽到此類反對呼聲。“中國企業一直都在歐洲遭受阻力,”他說道,他建議中國客戶瞄準規模較小的歐洲公司,以避免引來負面宣傳。除了各種阻力之外,他的中國客戶開始擴大他們在歐洲的雄心,無論是并購或是在其他領域,例如為來自中國的貨物建設配送中心。“但是在我看來,歐洲最終將選擇向中國開放,并加緊監督措施,以便在歐洲保持公平的競爭環境。”
目前,有一家中國企業十分了解歐洲的競爭環境,那就是天津鑫茂科技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去年,該公司比其他歐洲競爭對手喊出更高價格來收購荷蘭的Draka Holding。天津鑫茂的競價被布魯塞爾的政治說客等人士視為試點案例,從中了解歐盟在中國收購歐洲資產方面的偏好,無論是戰略性的或是技術或知識資本含量高的,該公司的報價無法從法律角度被叫停,但是歐盟的工業事務專員安東尼奧·塔亞尼(Antonio Tajani)發起了反對中國企業收購計劃的一場活動,他披露Draka子公司是美國軍方的承包商。天津鑫茂最終撤出了競標,使得意大利Prysmian公司以8.3億歐元的價格順利收購了它的荷蘭競爭對手,創建了全球最大的電信和電力電纜制造商。
“在歐洲的情況往往是前進兩步、后退一步,”中國外交部副部長傅瑩在3月份訪問保加利亞并接受該國通訊社Novinite.com的采訪時說道。“每當中國做些什么,總會有媒體說,‘哦,有威脅,有危險,這是一個陰謀。’因此中國公司會想,‘我為什么要去那里?那里安全嗎?如果人們不喜歡我們,我為什么要讓我的資金去冒險?我可以去別的地方。’”她還表示,應當正確看待中國在這些地區的利益,因為從整體上看,歐洲市場只占到中國在海外投資的一部分而已。
縱觀全局
但是其他專家指出,流入歐洲的更多中國資本可能會比官方統計數字要多得多。根據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的報告,例如,“中國的外部資本流動中,有五分之四是通過境外中心實現的,例如香港及開曼和維京群島。這些中心不但為非中國企業在華投資提供服務,而且現在還被中國企業用于收購歐洲資產。”
這就導致了關于中國最近是否實際購買了歐洲主權債務以及購買了多少的爭論。“中國一直在發送公共信號,例如溫總理的訪問,這些信號表示中國想要重振歐洲市場的信心,以及他們購買國債的意愿,”帕雷羅·普萊斯納說道,“我們的難處在于,我們不知道究竟量有多大。我們沒有他們在不同國家購買國債的詳細清單,因為歐洲和美國的報告體系是不同的。”
但是許多觀察人士估計,最吸引中國的并非是歐盟的那些陷入危機的南部國家的主權債務。“有跡象表明,中國不會購買希臘的政府債券,也不會購買正在受危機困擾的其他國家的政府債券,因為可能會有違約風險,”總部設在倫敦的宏觀經濟研究公司Capital Economics的中國經濟學家王秦偉(音譯)說道,他曾經是中國央行前貨幣分析師。“他們會投資優質債券,德國或法國的,這些國家的信用等級是3A。但是,他們不太會冒險購買希臘等國家的債券。他們聲稱將會購買政府債券,他們也說過,‘我們將會幫助你’。但是他們從來不告訴我們會購入多少以及會收購哪些債券。他們從未許下承諾,因為其投資管理的首要原則是安全性,其次是流動性。據此,我認為他們不太會投資具有風險的債券。”
但是出于許多原因,中國對于支持歐元的公開表態是確鑿無疑的。除了貨幣聯盟瓦解給全球經濟帶來的負面影響,歐元仍然是中國對大量美元的最佳替代品,其中包括3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中歐國際工商學院的芮博瀾說道。
最重要的是,在應對全球競爭對手時,中國采用除了美元之外的多樣化外匯儲備組合的前景,將成為強有力的談判工具,特別是在與美國對手談判時,帕雷羅·普萊斯納說道。“在2010年,所有人都認為中國將會采取多樣化投資,因為他們減少購買美國國債,”他回憶道,“但是到了2011年2月,英國成為美國國債的大買主,這些似乎是從中國轉移的資金。這是中國對美國發出的政治信號,表示‘我們將在某些時候停止購買[美國]國債。’盡管2010年未出現歐元的大規模多元化投資,但這并不表示現在不會發生。”
最終,加大所有上述態度方面的透明度,將對整個全球經濟有利,帕雷羅·普萊斯納表示。但是目前,對于中國或歐盟成員國而言,沒有什么激勵因素能讓他們“將問題擺上桌面”。他總結道,其中一種結果就是,歐洲將必須率先利用任何集體影響力,以便從更多方面進入中國市場,獲得有利于整個歐盟的其他貿易和投資條件。
變化不可能很快到來。歐盟成員國在2009年簽署的《里斯本條約》“旨在制定一種協同的政策,但是似乎毫無效果,”艾倫說道,“我沒有見過像薩科齊那樣放棄與中國的雙邊關系這樣的人。現實就是,每個歐盟成員國與中國之間的經濟關系都是各不相同的。”
本文由Wharton知識在線授權使用,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原文鏈接:http://www.knowledgeatwharton.com.cn/index.cfm?fa=article&articleid=2440&l=1&&&languageid=4
(來源:沃頓知識在線 編輯:崔旭燕)